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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導來源:未來.傳統實驗基地《Making實驗講座III「文化再生:日本與台灣修復示範講座」活動回顧》
張貼人:未來.傳統實驗基地 THE FUTUREPAST LAB
發佈日期:2020-01-13
如題,文物修復不僅是物件保存的必要手段,更是對其上承載之文化的回溯與展延,並在當代重新建立其與社會生活的連結,即「文化再生」。
本次系列講座的第一位講者是來自日本的北村繁先生,他的家族自他曾祖父一代開始,便參與正倉院及周邊佛寺的文物修復工作。他通過個人及家族經驗的介紹,闡述了文物修復之於文化傳承的意義。
首先,持續進行的正倉院文物修復活動,是其文物收藏管理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一體系涵蓋了物件保存的技術與制度層面,並從奈良時代正倉院初建開始延續至今。
作為日本天皇珍寶的收藏之地,正倉院一直以來都受到嚴格的管理。不僅每次開倉都須由天皇許可,每年更有專人進行檢查,並對有所損壞的藏品進行修繕。儘管經歷明治維新,日本成為现代国家,但正倉院的管理體系依然延續。每年秋天例行開倉檢查,並對受損文物進行必要的修復。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其中經評估認為適合展出的文物,才能與公眾見面。特別的是今年適逢日本新天皇登基,正倉院文物破例在東京進行了展覽。從中可以看出,現今正倉院的文物展示與修復活動,一方面可以體現其一脈相承自奈良時代的制度體系,另一方面日本天皇對於寶物的所有權也持續得到彰顯,文化印記於斯乃現。
再者,文物修復過程中所使用的工藝,首先在技術層面具有極高的傳承價值。而當其成為本土文化與鄰接文化勾連的紐帶,它便具有更廣闊視域中的歷史意義。
北村先生說明,漆藝所需原料來源於漆樹,主要生長於中、日、韓等地。每年的6-11月可以樅樹中取漆,一棵十歲左右的成樹約共可取約200g生漆。在此階段,日本習慣一次性取完一棵樹中全部的生漆,而中國則分多次在數年中取完一棵樹的生漆。儘管兩者所得的生漆總量大致相同,但可以看出不同文化中的同種工藝,從原料取得階段便已顯現差異。
漆的特性決定其既可以作為塗料,也可以作為接著劑使用。但與水溶性塗料需水分蒸發乾燥的性質不同,漆必須在空氣中含有一定水分的情況下才能完全黏著成型,80%的左右的濕度最為理想。漆作為表面塗料耐久性強,其出色的粘性又可以將很多材料加以組合,並在表面進行包覆。因此漆工藝可以產生較多的變化,也使其在不同文化中產生了不同的樣貌。
以正倉院中所藏漆器為例,多有用金粉繪製圖案於黑色漆體上者。北村先生認為此種稱為末金鏤的技法,極有可能是在唐朝隨大量寶物傳入日本,並成為日後蒔繪技術的源頭。從中可見周邊文化中工藝的傳播,與日本工藝發展的交互關係。
類似的漆器,在中國和烏克蘭海邊也分別有出土記錄。據此可以推斷,漆工藝自中國發源,在鄰國間通過物件傳播,並藉由絲綢之路作為貿易品傳入更遙遠的西方。工藝技術的研究使這樣的歷史得以逐漸明晰,不同於大歷史下的宏觀論述,此種微觀層面建構的歷史脈絡更為清晰的顯現了不同文化間的交流事實,並提供了一個在文化中檢視群我關係的視角。如同北村先生所說,這些與文物保護活動相伴而生的研究成果,同樣是寶貴的文化財富。
北村先生與其父專精的漆上鑲嵌螺鈿技藝,同樣被認為是由中國傳入。在日本落地生根後,逐漸發展出了不同的風格,而今成為傳統漆工藝中極具代表性的一項。該技法以漆為黏著劑,將雕刻好的螺鈿薄片裝飾於漆器之上。使用此種技法的漆器正倉院中僅存兩件,分別為螺鈿箱與螺鈿箜篌。
而將鑲嵌螺鈿微雕裝飾在其它胎體之上的寶物,在正倉院中則收藏較多。其使用的主料多為月光貝,配合水晶,金箔,琥珀,青金岩,玳瑁等材質加以裝飾。其中便有此次講座的主角——螺鈿紫檀五弦琵琶。
五弦琵琶這一樂器形式,最早由印度傳入日本。儘管中、日等地的眾多古文獻中均有記載,但正倉院藏螺鈿紫檀五弦琵琶被認為是唯一傳世者。此件藏品早在明治時期,便已四分五裂,所以現在的完整型體乃是明治時期修復而成。儘管當時的修復觀念與當今有所不同,但新的部件仍以明顯的標誌加以區別,使後人可以明確辨識其中的「新」與「舊」。在這樣的印記中,可見對於文化資產「真實性」的思辨。
通過對於琵琶結構進行研究,修復師們發現琴內用以優化音響效果的特殊結構。證明在當時這把琵琶並非作為單純的觀賞器,而是具有實用功能的樂器。但由於其過於珍貴,在傳承過程中不免脫離了其原本的用途和目的。為了藉由文化財回溯當時的生活,一把模造五弦琵琶被製作出來,使這件珍寶(的複製品)有機會回歸原初的使用脈絡。
北村先生認為,模造與再造並非是當今才有的行為。當年的人們看到美好的事物,都會產生追求和仿效的心情。而正因為有人不斷的追求他們看到的美好,並將其代代傳承和累積,才會有今天看到的文化成就,進而推動了人類文明的進步。在模造過程中,通過比對傳入的文物和以其為範本由日本再造的文物,琵琶傳入日本後發生的仿製、變形以及原材料的在地化(例如以日本近海易得的鮑魚代替原本使用的月光貝)清晰可見,再次佐證了通過工藝建構歷史的可能。
在模造品即將被奏響的一刻,北村先生感受到了先人們第一次看到精美五弦琵琶時激動。進而他發現,正如所有日本小學生都會在課本中了解到五弦琵琶,文物不僅承載了物質文明與知識經驗,也是故事、記憶和情感的寄託。因此他認為這次的模造已經超越了一般意義上的複製,而是通過近乎偏執的過程,走進器物的價值與內涵,體會器物承載的故事與情感。他也為參與如此的模造過程而倍感榮幸。正是因為承載了如此多事物,在諸如3D掃描列印等眾多現代科技出現後,傳統手工藝依然被北村先生認為是文物保存、修復和模造最為適切的方式。但他同時也強調,除了修復師自身傳統技術的訓練之外,周邊的材料、工具都與文物保存修復活動共生。這些相關環節如果沒有同時被保存,工藝保存則不可能達成。
第二日的講者林煥盛就文物修復與文化脈絡的關聯做了進一步的論述。他援引日本在大英博物館設立文物修復室,進行文物修復過程展示與教學的活動案例,說明文物修復如何成為文化輸出的一種形式。
進而他通過自身修復經驗的介紹,強調了文物修復要回歸、親近其原生的地方文化脈絡,特別是應讓地方人士參與其中並體會到榮譽感,以達成地方文化保存的根本目標。
他舉例說明,例如漢人祖先崇拜文化中的重要物件,他將之放回原本的使用場域加以檢視,確保修復後的文物符合家族祭祀空間的尺寸規範。又如在艋舺龍山寺文物十王圖的修復過程中,裝裱隱藏的時代訊息被發現。通過分析畫像顏色有無暈染到裱紙上的差異,得以了解該組文物中的不同畫作之間,有先畫後裱與先裱後畫的不同製作順序。因而在修復時對原貌進行最大限度的保存,並無更換裱紙,以保留這一訊息。十王圖修復完成後,回歸祭壇場域使用。由於祭壇尺寸有一定之規,作為壇的一部分,十王圖的尺寸也相應統一。所以在製作流程上可以先裝裱後再行作畫。這便與畫作上承載的歷史信息相吻合,展現了在民俗信仰中器物製作與祭儀規範之間的關聯。
綜上,本次講座之核心議題在於文物修復和文化保存之間的互動。文物修復的目的絕不僅止於物質層面的存續,而是通過修復使物件能夠保存的同時,也使其上承載的歷史經驗再現。通過回歸原生文化脈絡,在當代社會中讓其中的故事、記憶和情感能夠重新與常民生活連結,以達到文化再生的目標。
(奚昊晨 北藝大/文化資產與藝術創新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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